赵树宪和徒弟们制作的各式簪花
图为绒花制成的牡丹
因为一部清宫剧的热播,剧里嫔妃精美繁复的头饰工艺走进观众的视野。后宫女子们头上所簪的饰物叫做绒花,来自南京,是中国非遗的珍萃。
满墙艳丽的绒花展品下,赵树宪在制作绒花。
在江苏南京民俗博物馆内 ,一间小小的“绒花坊”里,这些绚烂的绒花精灵在一双巧手的上下翻飞中,含苞绽放。赵树宪——这门古老行当为数不多的扛旗人,在满墙缤纷的绒花展品下,温和地向每一位来客娓娓道来绒花的工艺与传说。
绒花制成的凤冠,古代女子出嫁时所戴,宛如华美祥云。
绒花,谐音“荣华”,寓有吉祥、祝福之意。因此,在明清的民间,婚嫁喜事、春节、端午、中秋时分,普遍有用绒花装饰的习俗 ,借以祈福。
绒花制成的桃花发簪娇嫩可爱。
南京绒花,色彩以大红、粉红为主,中绿为辅,间以黄色点缀,显得明快富丽。绒花品种中,还属鬓头花最受人们的青睐。目前,汉服爱好者是绒花坊里最主要的客源。
五彩的蚕丝是绒花的基础材料。
在赵树宪的工作室内,一排色彩明艳的蚕丝在竹竿卷间缠绕格外显眼。由蚕丝煮熟后的熟绒作为花瓣和花蕊的材料,熟绒吸收光线的天赋,令光滑的蚕丝平添一层雍容的质感。
制作绒花的第一步——勾条。
只见赵树宪摘取不同颜色的几缕丝条在案板上固定住,按在食指和中指间压平、梳理顺滑,再用烧至退火软化的黄铜丝平整得夹住丝条,剪下1厘米宽。
不出一会,赵树宪的案前已铺满了绒条。
接下来,双手拧住铜丝左右一端,同时向反方向轻巧一捻,蚕丝瞬间成螺旋状,形成了绒花最基本的部件——绒条。
在“打尖”过程中 ,一把沉重的剪刀在赵树宪手中轻快地“咔咔”起来,细细的绒毛随之飞舞。
“打尖”是绒花制作的第二步,用剪刀对绒条进行加工,变成圆形、锥形、弧形等形状,不同形状的绒条会组合成形态各异的花叶。
经过修剪和组装的“魔法”,赵树宪指间开出了一朵小花。
传花是最终的制作,用镊子将打过尖的绒条进行造型和组合,搭配一些辅助材料,制作出最终的绒花成品。
满墙的绒花工艺品,都来源于赵树宪“心中有丘壑”的设计灵感。
赵树宪做绒花无需图纸,设计的图案、色彩的搭配只在他心中成型,再任由这种审美的灵感从脑到手。一天的时间里,窗外光影流转,几缕丝条簇拥着渐渐幻化为一朵簪花。民间工艺不同于大雅之堂的艺术品,设计上没有精细的规定,那种感觉,都是平日里对美的留意。
绒花坊里,还保存着时下热播清宫剧里主角佩戴的头花——“摇钱树”的复制品。
去年六月,一出清宫剧剧组的造型师在网上联系了赵树宪,对方提供了故宫现有清代皇室发饰收藏款的图片,款式包括菊花、福寿三多和摇钱树等19款发式,希望赵树宪能“经典重现”。其中,做工最复杂的要属摇钱树造型绒花。赵树宪和徒弟们花了一周才做好这支配色丰富、技巧繁复的簪花。剩下的造型,师徒们又加班加点一个月的时间才精造完成。
午休时,赵树宪会翻阅一些汉服知识的书籍,学习古典图案的美感。
因为剧方在微博上的展示,赵树宪和他的绒花一下子“火”了。对此,赵树宪很平静,像大多数心如止水、沉得住气的匠人一样,他仍将心思稳稳地放在绒花工艺的精造上。在赵树宪看来,绒花不单单是一件饰物,更是结合了设计的巧思、美感的和谐、手工的用心于一体的艺术品。发现美、积累、融汇创新,是每一个美术师必修的课程。
绒花制成的小鸡栩栩如生。
在这种理念的引导下,他开始细细观察生活的每一寸角落。去动物园时,他也会仔细观察动物的神态与体型,再把这种记忆落实到绒条的塑形上。
大小不一的剪刀、钳、刷、尺、毛笔。赵树宪用简单的工具,恢复出斑斓锦绣的传统手艺。
虽然,赵树宪创新不断,但一个遗憾的事实是,南京绒花被列入濒危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已经好几年了,仍然没有走出濒危的境地。 40年前,南京曾有一家绒花厂,赵树宪就是那时进工厂当学徒的。上世纪90年代,绒花厂倒闭,赵树宪一度告别了这个行当。2008年,他应南京民俗博物馆的邀请,在馆内设立了“绒花坊”,默默地恢复这个古老的行当。
在年轻的学徒庄珊珊眼里,第一步“勾条”就不太容易。
绒花的美吸引了很多年轻人的加入。然而这门手艺太需要“定力”,学徒期间又没有工资,年轻人大多首先考虑生计。做绒花的材料都很贵,交了材料费几个月学不出来,许多人就中途退出了,师傅花去的精力也白费了。这几年,绒花坊里学徒来的来,走的走,最后只剩下五个学徒,清一色的女孩子。
女学徒在制作“腊梅花”的绒条。
在学徒眼里,坚守一生的师傅是榜样,师傅首先教会他们的,不是绒花的技艺,而是专注。她们学习师傅的姿态,盯着手中的活,在时光的流淌中保持静默。站在师傅的肩膀上,她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
赵树宪在和学徒讲制花技巧。
“坐得住,不能烦。干任何一行,专注的人才会有成果。”赵树宪思考了一会,“好在,还有人愿意学,我愿意倾囊相授”。
赵树宪与徒弟们的绒花作品《鹤》
赵树宪与徒弟们的绒花作品《菊》
在窗格下,赵树宪守着小小的工作台和精美的绒花,日复一日。
工匠精神是朴素的,也是孤单的。但基于迷恋与钟情,这份执着就不显得落寞。 “传帮带”是每个匠人必须要走的最后一段路。花枝正俏的绒花技艺,在等下一阵春风。新华网(魏薇/文 席航飞 郭家豪 李泽睿/摄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