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赢了,我吹一段唢呐表演才艺。你输了也没关系,我也吹一段唢呐,但你必须要认真听完,实话实说告诉我什么感受。”

　　翟明菲与和她连线PK的“00后”主播这样约定。在她的抖音直播间里,这样的对话发生的频率不低。年轻网友们经常会抱着好奇的心态听上一段她的演奏,感叹“原来唢呐这么万能,还能吹《沙漠骆驼》”,有些还会在评论里追问:“老师可以吹一个《阳光彩虹小白马》吗?”

　　翟明菲是天津歌舞剧院民族乐团的青年演奏家,曾随团前往50多个国家和地区演出,向全世界展示中国传统乐器的魅力。

　　在抖音上,她的账号“翟明菲唢呐与爱”获得了36万网友关注。通过直播,翟明菲正改变着许多年轻人对唢呐的刻板印象。同时,她还用直播打赏的收入回馈社会,带领粉丝们为水灾灾区和贫困山区儿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。

　　一首《打枣》,三种技巧,吹遍50个国家

　　翟明菲出生在山东的一个戏曲世家,6岁便随父亲学习唢呐。

　　唢呐吹奏声音大,怕影响到邻居,父亲每天天不亮便带着翟明菲到田地里、运河边练功。冬天的早晨寒风刺骨,翟明菲拿唢呐的手上冻疮好了又长,手背上全化了脓。母亲心疼,不想让她继续练习唢呐。父亲却坚持严格要求,“我们都是这样练过来的。”

　　父亲的教导,让翟明菲积累下扎实的幼功。但真正喜欢上唢呐,是她9岁离家到泰安的艺术学校学习后。

　　年少离家,小明菲思念亲人的孤独情绪无人诉说,只能靠吹唢呐宣泄。那几年里,她学会了用唢呐表达感情:“我所有的情感、情绪,都可以寄托在唢呐上。高兴时可以吹得欢快高亢,情绪低落时也可以婉转呜咽。”

　　翟明菲12岁时,教授唢呐的老师希望她学习“三头忙”的演奏技巧,传承吹歌《打枣》。

　　《打枣》是唢呐的传统代表曲目,表达了红枣丰收时人们有说有笑打枣的喜悦场景。曲子通过卡管、唢呐、口哨的吹奏,体现了场景里老年、中年、儿童三种年龄段的人。

　　所谓“三头忙”,正是指吹奏时需要快速切换卡管、唢呐、口哨的演奏方式。这不仅需要熟练掌握三种乐器,还要将铁制口哨含在嘴里,稍有不慎口哨就会卡到喉咙里造成危险,因此很少有演奏员能掌握这项技巧。

　　老师经老一辈演奏家口传心授学会了这首曲子,也想让学生传承下去,但翟明菲的许多师兄师姐都觉得这首歌太“土”,演奏难度又大,不愿意学习。

　　起初,翟明菲也有些犹豫。但她一遍遍听着这首曲子,越听越想把它学下来,而且要学好。

　　最初练习的两个多月,翟明菲的上颚被含在嘴里的口哨磨得全是血泡,吞咽咀嚼都疼,每天只能吃流食。接连六个月,她每天都花5个小时练习《打枣》,才将这首曲子练熟。

　　通过日复一日苦练技巧,翟明菲从艺术学校毕业后,考入了天津歌舞剧院:“当时来考试的唢呐大概有六把,有中央音乐学院、天津音乐学院毕业的,他们吹的全是现代的曲子,只有我一个人吹了‘三头忙’。”

　　在天津歌舞剧院,翟明菲随着乐团走遍了天津几乎每一所中小学,为孩子们演奏和讲解国乐,让他们了解中国的传统音乐、传统乐器。她还跟随访问团到过50多个国家演出,把带有中国民乐技巧的《打枣》带到了世界各地。美国的芝加哥音乐厅、古巴国展中心、德国的不来梅和路德维希音乐厅都留下过《打枣》的余韵。

　　直播吹唢呐让年轻人爱上国乐,打赏收入捐助水灾山区

　　2020年初,新冠疫情让许多人工作停摆,要进行线下演出的艺术工作者也是一样。演出暂停,单位也回不去,翟明菲感到很焦急:“我也想为抗击疫情贡献自己的一份力,但除了捐点钱之外什么都做不了。”

　　之后的几个月里,有朋友建议翟明菲开个抖音账号,“在这个平台上发挥自己的能量,能做些什么就去做些什么”。她犹豫了片刻,想着自己能通过音乐帮网友们平复心情,也让大家听听不一样的唢呐表演,于是开始在抖音分享吹奏唢呐的视频。

　　账号积累了三四百粉丝后,翟明菲开始在抖音直播。第一次直播,直播间里只有五个人,翟明菲没觉得人少,她开心地吹着唢呐乐曲串烧:“哪怕有一两个人听到我吹唢呐,就证明我没闲着,在发挥自己的光和热。”

　　她开始每天固定在抖音直播,哪怕直播间里只有十几个网友,也要完成规定的“节目单”:先吹一段20分钟的串烧,然后是大家都熟悉的《百鸟朝凤》,再之后,还有抖音粉丝们最喜欢的《打虎上山》。

　　“我在抖音最大的初心,就是让大家看到不同的唢呐表演。”翟明菲说。当上职业演奏员后,她发现许多人对唢呐的印象还停留在红白喜事的演奏上。而事实上,每次她代表中国民乐去国外演出,唢呐的演奏都会令外国音乐家、音乐爱好者们震惊。在他们看来,唢呐的音色可以模仿多种不同的声音,能表达强烈的喜悦和忧伤,这是用很多外国乐器不能完成的。

　　翟明菲也尝试在线下演出和电视节目中,改编传统乐曲、创作新乐曲,展现唢呐的更多风格。在央视《风华国乐》节目上,她吹奏的《凉凉》婉转唯美,突破了常规演奏中唢呐的音色,也带动了许多唢呐演奏者尝试多种风格的唢呐演奏。进入抖音后,她更加希望自己能用多样化的演出改变网友们对唢呐的看法。

　　在抖音上,翟明菲演出过许多自己改编的作品,《打虎上山》是最受网友们欢迎,也是她改编时融入感情最多的一个。

　　2007年春节,她回家乡过年时,父亲在年夜饭时唱起了《打虎上山》的京剧选段,奶奶跟着一起唱了起来。翟明菲看得出,父亲特别喜欢这一段,只是嗓子没有那么高。

　　她心里一直记挂这段乐曲,之后也将它改编成了唢呐演奏曲,用唢呐高亢嘹亮的音色弥补了父亲音高不足的遗憾。

　　“那天我录完音、做好这个曲子已经凌晨三四点了,发给我爸爸听的时候,他哭了。我其实是想留作一个纪念,没想到爸爸那么喜欢。”

　　喜欢这首乐曲的还有无数民乐爱好者和抖音网友,翟明菲每次发布这首乐曲相关演奏视频,都会获得十几万网友点赞。“音乐用感情和没用感情去演奏,打动人的程度是绝对不一样的。所以直播的时候,我也很用心地去演奏每一首曲子,绝对不应付了事。”翟明菲说。

　　多样化的演奏风格,让翟明菲在抖音获得了36万网友关注。其中不仅有中老年人,还有不少“90后”、“00后”的年轻人。翟明菲会在直播中和“00后”主播联线,让年轻人也有机会了解国乐;也会和演奏笛子、二胡等其他乐器的音乐家联线共同演奏,让网友们有更丰富的体验。

　　“大概从三年前开始,短视频平台上唢呐创作者越来越多,也带动了更多人学习唢呐,改变了我们小时候唢呐青黄不接的情况。”翟明菲说,在许多抖音粉丝看来,吹唢呐成了一件很酷的事。经常有网友给她发私信、留言,希望她能开班授课,教网友和他们的孩子吹唢呐。

　　直播时间久了,逐渐有网友会为翟明菲打赏,在直播间送上小礼物表示喜爱。翟明菲也用直播收入回馈社会、帮助他人。去年7月河南暴雨,她在抖音做了一场公益直播,把当天2300多元的直播收入全部捐献给河南省慈善总会驰援防汛抗洪。去年10月,山西遭遇洪涝灾害,她又向山西省慈善总会捐助了1000元防汛救灾善款,并将捐款证书和记录发布在抖音上向粉丝们公示。

　　出身于乡村的翟明菲,不仅用直播打赏收入改善父母的生活、资助小侄子上学,还力所能及地帮助山区的孩子们。从2019年开始,她养成了每天向山区儿童捐献5份免费午餐的习惯。2021年,她又定向为三清山的孩子们捐助,至今已捐献出了上千份免费午餐。

　　“没来抖音的时候,我就一直在向山里的孩子们捐助免费午餐。但只靠自己的工资很难把这些事做得更好,我也只能把工资分成几份,拿出一部分每天给孩子们加几份午餐。直播的收入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的去做这些事,也能帮助更多的人。”翟明菲说。